从土地里长出来的导演,导了一部土地里的戏

更新时间:2022-08-05 19:00:24作者:未知

从土地里长出来的导演,导了一部土地里的戏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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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2 / 08/ 05

转眼离《隐入尘烟》国内上映已经将近一个月了,我才有余暇踏入影院中细细品味这部电影。

这是导演李睿珺的第六部剧情长片,曾入围第72届柏林电影节主竞赛单元。影片上映以来,持续上涨的豆瓣评分亦可证明此次入围的含金量,从开画7.8分升至8.4,成为今年截至目前国产院线电影中口碑最佳的电影。虽然票房不多,但过千万的票房,也完完全全对得起农村题材这一分类。


这或许,是小众电影题材一次难得的胜利。

01

PART

1

故事发生在一个村庄里,主角是一对失语者。

患有疾病、身体残疾的贵英,和村子里最没有地位的光棍老四走到一起,他们种麦子、孵小鸡、盖房子,经历春夏秋冬,直到贵英去世,故事就此终结。两个失语者仿佛处在世间最悲悯的环境中,但他们将这悲悯化作了平常,勤勤恳恳地过完了一生。

那便是在那片土地上,沉默生长起来的人。

贵英与有铁的爱情同样是从土地中来的,起初两人在亲戚的撮合下成了婚,彼此间并无什么言语。拜托,前半辈子都没什么羁绊的人,不过为了搭伙过日子而凑在一起,能有什么共同语言?连拍个结婚照也不自在,没有一点夫妻的感觉。

两人第一次有夫妻的感觉是在祭奠完双亲后,两人坐在黄沙上,马有铁将吃的一块一块塞给贵英,温柔地一再嘱咐她吃,但面对丈夫突如其来的好,巨大的落差反而让贵英则显得局促不安。


为什么?

因为贵英是个“没有价值”的人。贵英拖着一条残疾的腿,经常尿失禁,也失去了生育能力,在农村她是一个边缘人,正失去着底层世俗里女性的最后一点价值。

说来讽刺,21世纪,谁都知道女性的价值再不能以生育决定,然而在黄沙漫天的农村里,那就是一个残疾的她,所剩的最后一点价值了,可她依然没有。很悲凉,却是事实。

贵英一无所有,她总是不抬头,所以连拍结婚照,她都不知道怎么去看镜头,更不知道怎么面对别人的眼神。

但她也敏感,哥嫂把她放在风吹雨淋的窝棚里,因而她对雨声特别敏感,她对每个房子的雨声感觉都是不一样的,她是个有心人。听的太多,也不是好事,她听过太多嫌弃与谩骂,她失禁时,就坐在那里,不知所措。耳旁传来别人嫌弃的声音,依然呆坐不动。

她的生活是被困住的,自己也没意识到去挣脱它。

可是,当她在雪中,站在驴旁边,第一次有铁大冷天喂驴的那一刻起,他应该知道嫁对了人——大冷天却还顾及着那“畜生”饿不饿,他对卑微的生命尚且如此,更何况同样卑微的自己?


此后的时间,贵英逐渐对有铁敞开了心扉。很奇怪,即使如此,他们的交流也短暂而克制,就那样普通地活在在土地之上。他们逐渐有了更多的对话,更多的生机,也在相濡以沫的生活中有了爱情。

02

PART

1

影片中,有这样一段词,令影爷印象深刻。

“被风刮来刮去,麦子能说个啥?被飞过的麻雀啄食,麦子能说个啥?被自家驴啃了,麦子能说个啥?被夏天的镰刀割去,麦子能说个啥?”

命运就是这样的,他给人甘甜,不求回报;施人苦痛,也毫无理由。如果你摊上了,又该如何?

这一点,有铁和贵英表现得特别清晰。

有铁这辈子苦啊,村里一个老光棍了,寄居在村里弃置的空屋里,守着一头驴过日子。他什么农活都能干,连房子的砖都知道怎么制作,甚至能独立盖好一个房子。他知道电孵小鸡的时候若是在纸箱子上扎很多个孔,这样光透出来是多么好看;他知道天热了,可以上屋顶睡,还会用裤腰带拴着贵英,怕她掉下去了;他还知道用几颗麦粒在贵英的手臂上印出一朵花……


这样一个人,为什么过得这么穷,这么累,这么苦?在贵英来到他生命之前,他只有一头驴。

他还有很珍贵的血,叫做“熊猫血”。压榨并养活全村人的老板生病了,需要他的熊猫血,他被压迫着去献了好多次血。他没有怨言,他消化了所有的压抑和不甘。

再好不容易,焐热了贵英的心,两人过着甘苦平淡的日子,他们一间一间的换屋子(因为村里拆掉一个没人住的房子就会补15000元,所以他们住的闲置的空屋就变成了目标),还保持着他们自己最后的仪式感。

每搬一个家,有铁会把喜字重新贴一遍,有铁还会问贵英贴得怎么样,贵英会说,要高一丝丝。高一丝丝,多么美好的词汇。


可贵英死了。贵英死时,有铁没有痛苦大哭。他只是还完了所有借的、赊的东西,然后也烧炭死了。有人说,那是殉情,生活太孤独了,自己的所有柔软都没有愿意交付的地方了,还活着干什么呢?

有铁走的时候,电影的镜头切到一个麦芒里。你们见过麦芒吗?插在黄土地的缝隙里,风吹过,它会回到最初的位置,不管它是不是不停转圈圈,都会回去。


《隐入尘烟》讲述的就是这样的人的命运。它是一场生命的自述,也是一趟命运的苦旅。万物有灵,卑微却平等。

PART

3

和最近很火的二舅一样,贵英和有铁的遭遇,也让人着实,区别在于二舅是被加工被润色的,甚至二舅都不是作者的二舅,而贵英与有铁是活生生活在黄土地的人,高下立判。

最后,让我们将目光纯粹地回首至影片中的两个主人公身上。

两个人被各自的家庭所抛弃,又在命运的安排下组建了一个“摇摇欲坠”的家,他们所追求地也不过是互相扶持、凑合着活下去罢了。

在我们看不到的黄沙土地中,凑合着活着,就已经是不少人一生的夙愿。可麻绳专挑细处断,厄运偏缠苦命人。他们本身已被不幸缠绕,又不断接受现实的磨难。生活将一切生命压低,而被压低者哪怕脊梁被压至弯曲,也不从曾磨灭过活着的希望。

《隐入尘烟》让我们看到的,就是这些压在底层的却努力生活的生灵。

贵英和有铁,作为这群人中甚至更边缘更无奈的存在,给人们的触动反而更加深远——正因生命卑微如尘埃,所以我们更能体会黄土地上的一切,更能平等地看待生命。生命,就是生命,它轻也重,它如黄土地般平凡,也如大山一般巍峨。



90 后老肥宅

独立导演、编剧、影评人

神 作烂 片

被粉丝誉为“ 影 坛 大 魔 王 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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