留洋首球，用脸打进。

10秒前，在中圈附近。10秒后，杀入小禁区。吴澄舒来不及躲闪，皮球就飞到脸上，颧骨与嘴跟球面来了个零距离碰撞后，皮球应声入网，比分2比0。

外界戏称“打脸进球”，她哭笑不得。

因为脸部的伤势让她伤停49天，备受煎熬，如今却用受伤部位打入留洋首球。这是她特殊的一球，也是中国球员在澳超的首球。

队友靠拢过来，询问她的脸是否有事，一把拉起吴澄舒后，全队开始庆祝。吴澄舒边笑边捂脸，多次检查愈合的伤口，因为她的脸部下面植有一根钢钉。

一、首次手术

6周前的布里斯班，吴澄舒连场首发，第一次与堪培拉联全队前往客场。

第22分钟，皮球吊入禁区，吴澄舒高高跃起，预判出现偏差。她准备争抢第二落点。

砰！

眼前一抹黑，吴澄舒坐倒在地，摸着脸颊，感觉有些塌陷，疼痛从面部蔓延全身，稍微一个细微的扭动，都会成倍地放大这种痛感。

“疼到不想动，只想坐在地上。”

吴澄舒久坐不起，耳边稀稀落落地传来了庆祝的声音。球队破门了。而这次首开纪录的最大功臣便是她，正是吴澄舒竭尽全力地争顶，拼来了一个不是绝对的破门机会。

“西西（绰号），咱们进球了。”队友们纷纷围过来，跟吴澄舒庆祝。助攻的喜悦短暂冲淡了疼痛。

下场后，队医给吴澄舒做了初步的诊断——应该没有骨折。做完冰敷后，她面部发麻，脸部肿胀，没有痛感。

第二天，意外发生。鼻血直流，吴澄舒预感这次碰撞的严重性。她打算去证实内心的猜想。由于周末澳大利亚医院是休假状态，因此无法第一时间拍片会诊。

幸运的是，队友父亲是医生，借助这层关系，吴澄舒顺利来到医院拍片。从片子可以看到右脸已经有明显的骨折裂痕。医生最终给出的诊断是眼眶骨折、颅底骨折，鼻窦血肿等，最终导致颧骨凹陷。无论手术与否，吴澄舒至少需要6周的时间才能恢复。

晴天霹雳，刚刚到队不足半个月，比赛才踢了两场，正准备大展身手时，吴澄舒遭遇当头一棒。伤病这头猛兽，是横亘在她留洋的第一道关卡。

为避免后患，吴澄舒决定手术。

这是她人生的第一次手术，家人朋友全部不在身边。江苏姑娘需要独自面对前所未遇的忧虑。远隔万里的母亲每天用视频聊天的方式关心女儿，鼓励她不要害怕。

手术日来临，吴澄舒戴上消毒帽，换上全套白色制服。手术室打开，接下来的90分钟，她的对手换成了伤病。

“太紧张了。”躺在冷冰冰的手术台上，吴澄舒手脚颤抖，后背发冷，手心是汗。对手术的未知，对环境的陌生，对即将到来的一切，都加剧了她的惶恐不安。

吴澄舒说那是人生中最紧张的时刻，比2016年国家队首秀，2022年女足亚洲杯踢日韩还要紧张。

当麻醉注入身体后，手术正式开始。一个半小时后，大门打开，手术成功。

“多吃流食，不要再次触碰伤口。”水庆霞在术后对吴澄舒关心备至。同时，把吴澄舒视为中流砥柱的俱乐部主帅波波维奇嘱咐她好好恢复，必须谨听医嘱，尽早归来。

二、重新起步

术后两周，吴澄舒要面对一种全新的情况。不能动，只能吃。

由于是脸部受伤，医生要求吴澄舒在半个月内头部不能有颠晃的情况，甭说跑跳等热身活动，就连日常的行走都要注意。一切都要等骨肉愈合，才能进行下一步的行动。

高强度运动直接变成躺平状态，吴澄舒饭量被迫缩减，一天两顿，只能喝粥或吃沙拉。那段时间基本与肉类无缘。晚上休息，她只能侧躺。其余时光，只能通过日记与追剧来排解内心的百无聊赖。

她打开平板，剧集和电影里熟悉的中文突然有了一种遥远的亲切，哪怕这些剧情都是第一次观看的，只听声音心情都会舒畅不少。那一瞬间，远在异乡，只身打拼的辛酸与孤寂也有了温暖的依靠。

还好，这样的时间只有14天。

第三周开始训练，吴澄舒恢复了腰腹和骑车拉伸。因为她想追赶球队，想圆梦半年后的世界杯。“受伤的时候想得挺多的，万一回来跟不上球队怎么办？”这些话语时不时就会在大脑里盘踞。场边慢跑，有球训练，吴澄舒独自从零开始。

第四周归队训练，她已经能够允许轻微的对抗。回归大家庭后的第二天，主帅波波维奇询问如何，吴澄舒觉得没问题。

欲速则不达，训练结束后，腰开始酸痛。

“有点太着急了，一周就想跟上节奏，有点吃不消。”那一天的训练，吴澄舒参加了冲刺、对抗、攻防演练全部项目。一个多小时的高强度，她的心率狂飙，体能逼近极限。“真的累瘫了。”

5天的魔鬼历练。1月14日，面具侠重回首发。被面具压抑了20多分钟，吴澄舒摘掉了防护盾，随后用脸，用曾经让自己备受煎熬的伤口赢回了欢呼与掌声。

半场休息，队医再次要求戴上面具。这一次，吴澄舒听话了。第52分钟，球队3比0杀死比赛，吴澄舒被换下场。

迈凯勒公园内传来了整齐划一的欢呼声，主帅为她献上了深深的拥抱。

3个月的留洋，一半时间养伤。仅有的3场比赛，1个进球，1次助攻。

吴澄舒的起步艰难，伤病让她认识到了短板，体会了留洋的不易。但这路上的坎坎坷坷没有使她踟蹰不前，反而让她不惶馁不妄喜，胸怀激雷，在归来时看到成长。她能踢的位置更多了，她的防守在变好，她的心理愈发的强大。

正如海明威所说：“生活总是让我们遍体鳞伤，但到后来，那些受伤的地方一定会变成我们最强壮的地方。”